优雅的上帝克里斯多夫,他导演出伟大的戏剧,让你,一个叫做楚门的人,暴露在五百架不停转动的摄影机里,日日夜夜。你的出生,游戏,你掉落的乳牙、你的恋爱,你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拉拢客户,你假装不经意地瞄一眼女同事的胸部,一个男人的出生和成长,历经多少冷清、惆怅、快乐、疯狂、欲望的生长与消散、理想的破灭与重生,这一切我们全看到了,而你却浑然不觉。恭喜你,电视宝贝、饭后甜点、荧屏里的爆米花、或者我也像克里斯多夫那样管你叫TheTruemanShow演员,你是我们的Superstar,却不是Truman的Truman。
生命中有多少这样的时刻,能够像你此刻这样荣耀,你驾驶小船,漂流在一望无边的蓝色彼岸,海浪拍打着你的脸,甜蜜而伤人,你手里拿着初恋女友的照片,不想停留,只要远行。去寻找另一个世界里的爱人,或是世界上另一个你。亿万观众为你鼓掌欢呼,消费着你英雄般的逃亡和挣脱。电影放映厅里有个女孩曾跟我说过你闪耀的一刻,胜过无数人平庸的一生。我对她说:“有些狗屎我永远不懂:”
生命中又有多少这样的时刻,能够像你此刻这样屈辱,你航行到那个世界的尽头,却听到小船碰壁的咣当一响。优雅的上帝克里斯多夫、伟大的导演、狡猾的过来人将你置身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他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经历和故事,是我们一个盛大地真人秀节目,而对你而言,这就是存在、青春、爱、事业、账单、飞涨的油价、上上下下的股票、橄榄球、亲昵的宠物、图书馆里对女孩的暗送秋波、给孩子洗完澡后陷进沙发里的一声叹息,这——就生活的全部,那怕你所渴望的远行、海洋、斐济的太阳和爱人、与风浪抗争后不屈的笑容、都在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控制之中,在你之前,曾有位叫做孙悟空的自由主义者,在飞翔三个十万八千里之后,依然落在了等候已久的强大控制之中,依然要应对欲望被满足之后的再次增长。依然要应对理想尽头那座打不破的墙。
你绝望的问:“AndwhoamI:”时,很多人哭了,上帝克里斯多夫把你放在桃源之境,放在荧屏之中时,在酒吧、在澡盆、在沙发上贪婪着注视着你一举一动的观众,管你叫superstar,此刻,他们渴望你从那里面走出来,来到我们身边,因为上帝克里斯多夫把我们的同类,一种叫做人的动物。一个叫做Truman的人,像一只试验小白鼠一样放在一个生存试验场里,他的试验最终会伤害到我们,看着你日复一日的存在下去,看着你早出晚归、谦虚友好、和铁哥们一齐痛饮啤酒、和老婆共同干掉周末的剩饭,在老板和客户之间来回周旋。观众明白,你周围的人都是群众演员,你身边围绕着你产生的行为都带着目的而来,如果你不出来,那当然会刺痛所有人的心,因为我们看到的电影中的虚伪,何尝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你不逃亡,我们都会心烦意乱、坐卧不安。求你了,Truman,带着你爱人的照片,跑吧!
优雅的上帝克里斯多夫在世界上最大的摄影棚里,在本身是摄影棚的世界尽头,设置了一个向上的阶梯、一扇通往未知的大门,隔绝着过去与未来。最重要的是,那个门上还有一个EXIT的按键,你确信要从过去的生活中完全退出吗?你确信过去的生活会像格式化电脑那么简单?轻轻一按,烟消云散。你在真人秀节目里的妻子、父母、孩子和工作。天呢,只要按一下这个大门上的退出键,就不复存在,不在留恋了。那根深蒂固的斯特哥尔摩症就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你,或者说你在生活中根本就没有用到感情,你也是虚伪的一部分,比你周围的人都可恶?你恋爱时没有发过要相守一辈子的誓言?你妈喂你第一匙麦片的时候你不曾留意过她的一缕白发、你拿到第一份订单的时候没有想拥抱过那个客户,你没有在夜里为老板的一句威胁而惴惴不安?这怎样可能?既然有付出,为何放下的如此洒脱?用看到的东西换梦到的东西。为自由而自由,就必须要你应对职责时的无动于衷吗?
但,你按动了那个按键,面带笑容、一脸欣喜的走进了黑不见底的未来。此刻,我确信,我在看一部科幻电影。它足够煽情,引发了我身边那女孩“一生的感动”,它是天才之作,然而天才也要面临tobeorenottebe时的尴尬,当莎士比亚那最伟大的六个单词无人能解时,艺术家用一个EXIT的按键,就化解了电影人物在电影中的危机,而现实人物在现实中永远不可能找到墙壁上那个EXIT键,这就是最正确的现实。
Truman,当你被克里斯多夫选中时,你的环境、朋友和经历都复制、照搬了我们的生活。当你周而复始的人类行为被你当作生活的时候,亿万观众正在电视机前靠着印有你头像的沙发坐垫,愉快的看你每一天都准备作些什么,人们都关注并试图了解你。这是一件很令你悲哀的事儿,唯一告诉你这个真相的人,是你的初恋女友,她在海边告诉你,你正生活在谎言之中,在你们亲热的初吻之后,他被克里斯多夫的电视团队强行带走,十年间渺无音讯,我看到你的女友在你逃出摄影棚时的欣喜和雀跃,我看到多少年来你一向在搜集各种画报上女孩的照片,把她们的眼睛、眉毛、鼻子、耳朵、酒窝撕下来,拼凑成你心目中爱的形象,这或许是你最后进行逃亡和远行的最大动机,明白有个人在等你,是幸运的,但我不明白,当放映厅的姑娘们为你俩的感情而潸然泪下的时候,她们是否想过,这么多年来,你的初恋女友注视着你在荧屏上的一举一动,她为何不曾再次进入桃源之境?扮演你父亲的那个群众演员,因为被冷落而心有埋怨,都以前偷偷潜入克里斯多夫的摄影棚,试图跟你对话,以期再多抢一个镜头,你女友为何不来,她真的爱你吗?或许她只是爱着电视上的你,他为你被囚禁的命运而感到不公,但是她依然会每一天准时打开电视机,看着你和妻子的亲热,办事儿,和同事调情。如果她不是个受虐狂,就必须只是个粉丝,她依然和我们一样消费着你,为和你之间曾有过的关系而留恋你的节目,这多像一场蒸腾着热情地网恋,轰轰烈烈之后应对着支离破碎的无聊残渣。我只明白当你们再次相遇时,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正如你对克里斯多夫所说“你不能在我头脑里装摄影机”,是的,谁也不完全能理解谁,当你再次见到你的爱人后,也请不要像过去一样,试图把一切真相都解开。否则,我想你第二次的逃亡就是从现实世界再次逃回你的真人秀片场。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最该逃避的不是现实,也不是理想。而是逃避本身。至于你,Truman,如果你来的我身边,我会找你签个名,拿给放映厅的女孩看。告诉他“好吧,这就是那个电视宝贝,我和你一样感动,晚上让我们为了他的逃亡庆祝一下吧” 一部好电影,和一个认真的人一样,不适合这个时代。而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扯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颜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