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獾子王

丁老汉是个老山民了,他春夏采山菜,挖药材;秋天捡蘑菇,打榛子。这六十几岁的人了,身体还像小伙子一样健硕。

这天,村主任陪着一位很有派头的中年人找到了丁老汉,说这是省城来的周老板,想高价收购一只獾子。丁老汉年轻时擅长打猎,尤其是抓獾子,人称“獾子王”,村主任求他帮帮忙。

丁老汉摆摆手说道:“那都啥年代的事儿了?过去太穷,这才掏獾子换个油盐酱醋啥的。现在生活好了,没事祸害它们干啥,损阴德。”

周老板掏出烟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丁老汉:“我母亲得了肠梗阻,这病挺棘手,我听人家介绍个偏方,主药就是獾子油,大叔无论如何帮帮忙!”

这话挺入耳,百善孝为先,这人值得帮!丁老汉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按说这秋天不是抓獾子的季节,獾子刚入洞,还没冬眠呢,换了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抓到,走,咱这就上山!”

村主任担心周老板吃不消,就说:“我和周老板也帮不上忙,干脆你自己去,抓到獾子送到村委会去,村里给你三百块钱。”

丁老汉眼睛一瞪:“三百块钱我还真没看在眼里,想要就跟我上山,冲周老板这份孝心我分文不取。不愿去这事就拉倒,爱找谁找谁!”

周老板忙说道:“大叔这么大年纪都能去,咱不能这么娇气,顺便看看这秋天的美景,岂不是一举两得?”

丁老汉扛了一包工具,大步流星地向山上爬去。村主任和周老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不时央求丁老汉等等他俩。爬了将近四十分钟,总算爬到了砬子根下,顺着砬子直着走,轻松了不少。不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堆,丁老汉停下来,嘴里赞道:“嗬,这得有五吨土,掏这么大的洞,得住多少獾子!”

村主任立刻来了精神,围上来问道:“能抓到吗?”

丁老汉摇摇头说道:“这里面最少住着几十只獾子,用烟熏太歹毒,整窝都呛死了。再说现在也不太到时候,咱抓一只就够了,犯不上动这窝,让它们好好过冬吧!”

又向前走了十几分钟,丁老汉说道:“就这吧。”只见山根下有一个垂直的石洞,能有两米多深。丁老汉找了一棵倒木放下去,踩着下到底,把落叶划拉一下,底部露出一个汽油桶粗细的洞来,丁老汉招招手:“你俩下不下来开开眼?”

两个人来了兴致,手脚并用地爬下来,丁老汉拿出根一米多长的铁管,掏出一根细尼龙绳,把绳子并成两股从铁管中间穿过去,在一头形成一个活套。准备完毕,丁老汉打开手电筒,率先钻进了井底部的洞口。这个洞向下倾斜,三人跟坐滑梯似的向深处溜去。滑了大约十几米,坡平稳下来,手电筒一照,里面别有洞天,竟然像个小客厅一般,有十几个平方米的面积。

三人站起身,丁老汉拿着电筒照了一圈,“客厅”墙的底部,还有好几个小洞,丁老汉蹲下来挨个往里照,忽然说道:“有了!”

两个人挤过去看,只见小洞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迎着光傻乎乎地往外看呢,丁老汉把铁管前面的活套调整到洞口大小,慢慢地伸了进去,感觉差不多了,猛地拉住铁管后面的绳头,套子一下拉紧了,獾子吱吱叫着被拖了出来,村主任上去就要拎,丁老汉急忙喝道:“不想要腕子了,这东西的牙厉害着呢,咬断你胳膊像嗑瓜子似的!”

丁老汉从腰里抽出一根尺把长的铁棍,叹了口气,一棍子打在獾子鼻梁上,獾子蹬了几下腿,不动了。三人出了洞,周老板竖起大拇指道:“丁大叔果然名不虚传,抓獾子就像在自己家鸡窝掏只鸡。”

村主任不太甘心地说道:“好不容易来一回,就抓一只……”

丁老汉白了他一眼:“这满山的獾子多了去了,贪心还有个头呀,老辈打猎的都讲究非用不取,无恶不杀。你好歹是村主任,咋都没古人觉悟高?”

村主任脸上有点挂不住,嘟囔道:“我看掏獾子也没啥难的。”

丁老汉冷笑道:“这石窑的獾子最难弄,你用烟熏,它们往里跑,死在里面根本弄不出来。今天它们惊了,下次听见声音就躲里面去了,下套也白搭!”

三人下了山,村主任老婆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酒也备好了。三人有了共同狩猎的经历,喝得非常尽兴,村主任频频劝酒,丁老汉一高兴,滔滔不绝地讲了不少抓獾子的绝技,听得两人不断拍手叫绝。酒足饭饱,周老板叫来司机,拎着獾子上车走了,丁老汉也晃晃荡荡地回家了。村主任老婆抱怨道:“你一天有没有个正事了,来个老板看把你忙活的,又出力又搭饭菜的,图个啥呀?”

村主任摆摆手:“这叫感情投资。人家周老板准备在附近村镇选址,建个造纸厂,咱得给他留个好印象,到时候他还不得优先考虑咱这里呀,到那时咱村可就富了!”

过了半个月,建厂的事情还没有眉目,据说是有人暗地里向上头反映,建造纸厂对环境污染太大,领导部门也拿不定主意,还在论证。这天,周老板打来电话,把村主任一顿感谢,说獾子油非常管用,不但能治肠梗阻,听说还能治秃顶,言外之意是想再让他帮着搞点,并暗示,建厂日期指日可待……

村主任挂断电话,心里很无奈,这叫烧香引来鬼,獾子又不是自家养的,想抓就能抓到,还是得去求丁老汉。

丁老汉一听村主任的要求,十分不开心地说:“他这是好吃不撂筷——没完了。我又不想升官发财,犯不上总替官老爷卖命!”村主任好话说尽,丁老汉也不买账。最后,村主任恨恨地说道:“离了张屠户,不吃连毛猪,我自己去!”

村主任上次留了个心眼,喝酒时把抓獾子的技巧套得差不多了,自认整几只獾子不在话下,当即回家准备去了。村主任先抓了四只老鼠,然后喊了小舅子,两个人带着工具上山了。

来到上次见到的大土堆前面,先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应急出口,搬来一块大石头堵住,村长戴着手套,从笼子里把老鼠抓出来,在尾巴上缠上蘸了煤油的棉球,点着了把它放进洞口,老鼠尾巴着火,拼命地向洞里面跑去。放完四只火鼠,赵村长把铁锹深深地插在洞前堵住出口,期待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土堆下忽然传出一片吱吱的声音,洞里冒出烟来,村主任十分兴奋。獾子在秋天时把洞里铺满了树叶和干草,这火老鼠进去之后把干草全引着了,丁老汉这招太绝了!

正在这时,丁老汉从山下奔来,大声喊道:“快往我这跑!”村主任一愣,丁老汉急得嗓子都变音了,“快跑,你俩不想活了?”

村主任和小舅子迟疑着向丁老汉跑过去,边跑边回头看,他俩看到了终身难忘的场面。只见那硕大的土堆竟然像一只气球慢慢膨胀起来,忽然炸了,里面密密麻麻地窜出了无数只獾子,朝四面八方逃了过去,插在洞口的铁锹被獾子咬得支离破碎。

村主任擦擦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丁大叔,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我俩站在那儿,还不被獾子咬死?这哪是二三十个獾子,二三百只都有呀!”

丁老汉生气地说道:“你的胆子可真大,学个一招半式的就敢下手,我说的那招得冬天用,现在土都没冻住,火一熏,獾子还不炸窝呀!”

村主任愁眉苦脸地说道:“这可咋办,说实话,上次来的周老板要在咱村建个造纸厂,人家要点獾子油,咱还能不给弄吗?这也是为了咱村谋福利呀。”

丁老汉一听就火了:“造孽呀,早知道我上次那只獾子也不给他弄!獾子见了毒烟毒气都能炸了窝,你要是整个天天冒毒气流毒水的厂子进来,咱这青山绿水都毁了,挣多少钱都没用!你这是拿村民当獾子熏呀,到时候看大伙不撕了你!”

村主任大汗淋漓,愣了好长时间,忽然从兜里掏出电话打出去:“周老板,獾子怕毒气,我们也怕,建厂的事情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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