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歌未央

你说你无依无靠，找不到熟人一起。 　　至于一起什么，大致包括一起逛校园，一起吃饭，一起回家…… 　　一起，去做我们曾经做到自己多么熟稔都没发现的一些小事。 　　琴音初起 　　“旻烨，我们在一班诶……” 　　京灵看着眼前略低着头，眼眸微抬，双手食指交扣，无处不显嫩涩的女孩，无法掩饰心中的愉悦。 　　即使是表姐妹，京灵对旻烨的最初印象竟鬼使神差的定格在这一刻。 　　旻烨是京灵的表姐，长她近两岁，但由于前者读书晚一年，而后者跳过学前班直接上一年级，如此种种，她们分在了一个班。 　　尽管已经打开窗户，教室内依然非常晦暗。是雨天。 　　那时的京灵一定没想到，自己的那句应时应景的话，会一直保持九年之长。 　　京灵记得，那年，听到那句话，旻烨是笑着的。 　　她笑着，陪伴京灵玩过很多儿时大家都玩的游戏，京灵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总是被分为两边跑得分不计入总成绩可有可无的那一个的屈辱史。 　　她笑着，和京灵吃尽了街边麻辣烫，学校小卖部的三无，京灵记得自己曾经吃到肚子反抗，消化系统紊乱近乎不作为的心酸血泪史。 　　她笑着，陪伴京灵去每一个没有爸爸妈妈陪伴的学校报道日，初中了还要爸妈陪实在太丢脸了，倒是京灵庆幸还有她。 　　她笑着，和京灵一起度过了一个个无聊的初三毕业班周末的补习，直至今日都无法忘怀。 　　记忆中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日子里，盛满了幸福，无忧无虑，就像琴音初起，悠扬和缓。 　　陡然变奏 　　时隔三月，夏末初秋的日子，是开学的好日子。 　　功夫不负，京灵和旻烨双双考入称为重点的二中，正是报道的时间，今年的报道谁也没有缺席，可是—— 　　各自的教室里少了熟悉的那张脸。 　　不同的班级，寝室自然也不同。 　　初次离乡背井，格子似的小房子丝毫不煞风景，只是，没了家里的那位语重心长和那位絮絮叨叨。 　　相比离开家时的踌躇满志与胸有成竹，此时，失落之感无法排遣。 　　快男举办如火如荼，学校广播里谭杰希略显绵软地唱着：“女朋友要带回家给爸爸看看漂不漂亮啊……” 　　京灵想，军训后要把自己带回家给爸爸看看恐不恐怖啊…… 　　归家的感觉如此强烈。看到旻烨的感觉，恩，也挺强烈的。 　　她们各自有了各自的班级，寝室，同学，朋友，交际圈像是两个相离的圆。 　　而，这两个圆，会在每次学校放假，约好结伴归家的日子里，相交，重合。 　　莲，用于远观未尝不可，偶得馨香滋味更甚。 　　向来作为最佳听众的旻烨，是京灵回家路上的必不可少。 　　同名相斥，异名相吸，或者可以称为互补。 　　曲调陡然高昂，令人不适应的节奏，却也在不适中适应了不适。 　　意外之音 　　又是一天返校日，再美的清晨雾水都无人愿意抬眼一赏。 　　公交车上，短发的女生百无聊赖，在车窗凝结的水汽上画着她那无私奉献到只放半天假的亲爱的母校…… 　　最后以一个恶趣味的大叉做结，手落声起，转向身旁安静的旻烨。 　　“旻烨，你知道高二学年结束后的分班么？”终是找到个话题的京灵挺直了腰身。 　　“听说是挑出每班成绩靠前的拼班吧，”安静的女生搭话，“次实验班的感觉……” 　　“是啊是啊，不过是按高二学年综合成绩来考评的……”女生捂脸，“天呐……我有几次大考来天窗，看来悬啊……” 　　“这个……”旻烨无奈道，“其实我也一样啊。” 　　烦闷的公交之旅以两女生的抱怨告终。 　　而事实上，上帝总会让事情变得更像一场戏。他爱看戏，不无聊的戏。 　　“京灵，这里！” 　　分班的时候，旻烨招呼京灵去她的座位那里。 　　很熟悉的感觉，京灵觉得。 　　是啊，多么熟悉，这首曲子奏出的意外之音，竟然是它原来的音律。 　　相隔两年。 　　“旻烨，我们一班诶！” 　　一曲非曲 　　初秋的太阳与初春的太阳仅仅多了一抹萧瑟。 　　京灵没有向旻烨解释。 　　解释她为何没有在分班的那天顺着旻烨的手势坐在靠近她的位置。 　　解释她为何没有像以往一样和旻烨亲密无间。 　　解释她为何没有和旻烨一起吃饭，回寝室。 　　何必解释？ 　　时间改变了很多， 　　比如， 　　京灵和原班同时分到新班来的同学感情很好。 　　京灵不适应旻烨身旁的一切不熟悉的人。 　　京灵和寝室的陈陈玩的特别特别好，无话不谈。 　　京灵和旻烨的生活都发生了改变。 　　潜移默化。 　　直到分班那天各自才恍然发现。 　　所以有人没解释。 　　但是有人很清楚。 　　所以京灵近乎产生过其实旻烨也不是那么必不可少的存在的念头。 　　开端出人意料，结尾确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最终一曲不得不面目全非。 　　近乎曲终 　　六月的空气里，氤氲着异样的气息。 　　高考的最后日子，京灵和旻烨都各自担心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京灵仿佛看到了一群即将起飞的鹢鸟，临渊而鸣。 　　高考那天，她们分到了同一考点。 　　原本平复的心湖被翘首探望的家长搅得一塌糊涂。 　　语文作文，京灵以三毛的一句话作结： 　　“心之何如，有如万丈迷津，横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呵，自己又写了一篇自己很难做到的议论文。 　　京灵想。 　　在她们的面前是不是也横亘了一条迷津？ 　　之后的考试京灵不记得很多情节，很难忘记的是旻烨去考数学的路上那厚重的喘息声，和老师的那句加油。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般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知道录取通知书领到的那天。 　　京灵和旻烨不是同一个学校。 　　现在，两个相离的圆在无法相交的各自区域移动，成了定局。 　　京灵想起了一个词。 　　六鹢退飞。 　　但是，不知道它是预示灾异，还是预示局势逆转。 　　感觉，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尾音绵长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京灵，陪我去九江报道吧？”旻烨通过QQ将消息发到另一终端，顺带一个祈求的表情。 　　所以，九月初的九江报到日，她们出现在了美丽的庐山区。没去庐山。 　　在去的路上，就可以看到很多山，有江南丘陵无法比拟的气势。 　　“旻烨，再往前去过了武汉长江大桥就可以到我哥哥那了！”京灵表达着她的小情绪。 　　“你为什么不让你哥带你去玩啊？”一旁的女生附和着。 　　“他不带我玩啊！”京灵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奈。 　　“那下次我带你来九江去庐山玩。” 　　下次，我带你来九江去庐山玩。 　　有很多承诺即使不能兑现，能够听到就已经足够。 　　繁琐的开学手续。 　　是的，是繁琐。 　　繁琐过后就是分别。 　　从来没有在报道的时候缺席的她们，今年她仍没有缺席。 　　京灵想。 　　——可是，旻烨，几天后的我的大学报道，你来不了。 　　——所以，你欠我一次哦。 　　一曲未央 　　不过几日，天气却微凉，穿上外套也不是什么难事。 　　闲暇时候QQ上京灵的六鹢退飞遇上了旻烨的时维九月。 　　六鹢退飞15：25：12 　　现在在学校干什么呢？ 　　时维九月15：26：16 　　发呆啊，睡觉啊。 　　六鹢退飞15：27：01 　　这么无聊？找点事做啊。 　　时维九月15：27：56 　　在这里无依无靠，找不到熟人一起…… 　　是啊，找不到熟人一起。 　　京灵想起了杨宗纬的那首《歌未央》 　　“晃荡的人生啊除了哭嚷 　　还要坚强才能行走的更有力量 　　新的旅程就算独自启航 　　也别怕踉跄勇敢走出自己的方向……” 　　这是她们未来应唱的歌，用属于她们的那支曲。 　　她们的那首歌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