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爷平日里对这种小事向来是不过问的。所以听了老太太的吩咐,大老爷任时中便带着儿子侄儿们退下了,大太太躬身应了,便要去领着丫鬟们布置桌子。
林氏忙拦了大太太,笑道:“大嫂别忙了,还是我去吧。”
大太太看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对林氏点头笑了笑:“劳烦五弟妹了。”
林氏斜了大太太一眼,嗔道:“大嫂这是什么话,倒像是我平日里什么活儿也不干似的。今儿这破天荒的勤快了一回,还得当您这一回谢,您这是当着晚辈们的面儿埋汰我呢吧?”
她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这话里的意思听着有些带刺儿,可是从她口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是关系亲密之人间的玩笑话。
“别与这泼猴儿一般见识,她是向来黑的也要说成白的的,你让她去就是。”任老太太发话了。
大太太笑着又立回了老太太身后。
林氏闻言却是像得了夸赞一般,掩嘴一笑,扭身去了。
任瑶期跟着林氏她们一起去了稍间,等任老爷子和老太太用完了早膳,大太太也过来了才一起吃了。
八小姐任瑶玉有些食不知味,拿着筷子翻来覆去的捡着自己碟子里的一只水晶蒸饺,就是不肯入口,还好几几次偷偷往五太太那里瞧。
五太太却是吃得慢条斯理,还与大太太夸了那道珍鲜冬笋十分可口。
如果说任家最得宠的姑娘是任瑶华和任瑶音的话,那么任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儿媳妇就是五太太林氏了,连当家的大太太也要靠边儿站。
不仅仅因为林氏嫁的是任老太太最小的老儿子,还因为林氏的嫡亲祖母是任老太太的姑母。
任老太太的姑母当年嫁到了燕北最大的粮商林家,林老太爷过世之后林家的当家便是任老太太姑母的嫡长子,也就是林氏的父亲。
林氏与任家五老爷任时茂两人青梅竹马,自幼就订了亲,成亲已逾十年育有一子一女。虽然五老爷每年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会跟着二房的老太爷在京城,夫妻之间的感情却是向来融洽。
只是林氏虽然得脸,任老太太对林氏所生的女儿任瑶玉却是平平,任瑶玉在任老太太跟前远远不及任瑶华和任瑶音两人得宠。
在任瑶华没有去庄子上之前,荣华园的东暖阁可以算得上是任瑶华一个人的闺房,就连大太太所出的四小姐任瑶音也是没有住在这里的。
任瑶华走后,任瑶音与任瑶玉便相继搬了进来,顶替了任瑶华在任老太太面前的位置。
任瑶期依稀记得,在任瑶华回来之后不久任瑶玉就被任瑶华设计赶出了荣华院,可是任瑶华自己却也没有占到便宜。
最后顶替任瑶玉住进来的是她们的九妹任瑶英。
而任瑶华却因为这件事情彻底得罪了五太太林氏,让原本就与她们母亲的李氏有些不对付的林氏越加看她们母女不顺眼,以致于得后来任瑶华彻底失宠于任老太太,最后得了那样一门不幸的婚姻。
任瑶华的结局少不了林氏当年在背后的加柴添火,推波助澜。
只是上一世任瑶期这会儿还生着病,并没有目睹任瑶华是怎么设计任瑶玉的。
任瑶期想起外头跪着的那两个任瑶玉的丫鬟……难不成那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就是今日?
想到这里,任瑶期看了任瑶华一眼。
任瑶华正端着一只精致的粉彩福山寿海碗,小口地喝着莲子桂圆粥。因两人正好相对而坐,所以任瑶期看过去的时候被刚好抬头的任瑶华看见了。
任瑶华见任瑶期皱突然打量她,不由得眉头一皱,瞪了回来。
任瑶期身边的任瑶音发现了任瑶华的视线,不由得转头看了任瑶期一眼。
任瑶期撇开了眼,低头吃饭。任瑶音知道这姐妹两人向来不合,以为她们又在闹什么别扭,便笑了笑丢开了。
等大太太和五太太都相继放下了筷子,大家便也跟着停了箸。
这时候任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金莲过来说,任老太太让太太小姐们用完早膳后便去明厅。
众人不敢耽搁,被丫鬟们伺候着漱了口,净了手之后便跟着大太太一起去了明厅。
荣华园正房的明厅十分宽敞,任老太太正坐在北面的那张紫檀木雕花大罗汉床上喝茶,没有见到任老爷子的身影,想必已经出门去了。
任家如今家大业大,任家的当家自然是担子不轻。
行完了礼之后,大家相继按辈分落座。
任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碗放了下来,视线往下面一扫,最后定在了任瑶玉的身上:“玉儿,你过来。”
任瑶玉看了看任老太太,可是任老太太那张连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着的脸实在是让她分辨不出什么来,她磨磨蹭蹭的起身,视线却是不停的瞄向坐在对面的林氏。
林氏虽然还在与大奶奶小声说着话,却是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女儿的求助目光,便暗中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怕,快过去。
任瑶玉放了些心,慢吞吞的往前走了几步,在任老太太面前停下了。
任老太太的声音还算是温和:“外头跪着的那两个丫鬟是你身边伺候的?”
任瑶玉瞥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她们为何被罚跪?”
任瑶玉下意识的又要往林氏那边看,任老太太却是突然重重拍了一下罗汉床上的檀木矮几,提声道:“我是在问你话!你往哪儿看?”
任瑶玉吓得一抖,差点就要哭出来。她平日里性子算是活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祖父和祖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也不爱在老太太面前说话。她这毛病被她母亲林氏教训了许多次,却总也改不过来。
“娘,瑶玉她正是因为不知道那两个丫鬟犯了何事被罚跪,才会心里害怕偷偷跑回了蒹葭院的。她向来胆儿小,您别为她这上不得台面的毛病气坏了自个儿。”林氏心疼女儿,忙为她打圆场。
任老太太面色微沉:“就是被你给惯坏的!”
林氏自己倒是不怕挨骂,忙赔笑道:“媳妇知错了,这不才将她送到您跟前让您帮忙管教一番嘛?您教孩子教的好,如今云阳城里谁不知道我时佳表妹的?媳妇每回回娘家,祖母和母亲都要比着表妹说教媳妇一番。”说到最后,林氏还委屈上了。
林氏口中的表妹是任老太太的小女儿任时佳,嫁给了林氏堂伯的独子。
任老太太脸色微缓:“既是如此,我教训她的时候你就不要在一旁心疼。”
林氏忙道:“媳妇哪里是心疼这丫头,媳妇这不是心疼娘您嘛!”
任老太太轻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任瑶玉:“今儿一早,有人看见你的那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包了一包东西出了院子。”
任瑶玉才要往林氏那边看,又堪堪忍住了,结结巴巴地道:“祖母,我……我不知道……”把之前她娘教她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林氏很铁不成刚地看了任瑶玉一眼,不得不又站出来道:“母亲,是谁看见的?能否把她叫来问问清楚?这大冬天的早上,乌漆抹黑的看走眼了也是正常,又或者那两个丫鬟只是拿了玉儿换洗的衣服出去呢?”
一直沉默的听着的任瑶期却是突然记了起来,她病愈出来之后荣华院乃至整个任家虽然没有人敢就任瑶玉被赶出荣华院的事情多做议论,她却是从朱嬷嬷那里听到过一件事情,且那件事情应该与任瑶玉被任老太太厌弃有直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