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幸领略过西湖侧畔雷峰塔,只是那时还小,一直以为此乃“雷锋塔”而非雷峰塔,把这个与凄美爱情故事深深缠绵的建筑,义无反顾地当作雷锋精神的一种凝铸了。只好就让我暂且这么顽固不化地将错就错吧。转眼又到了三月,掀开了小时候烙印在胸膛的“雷峰夕照”胜景的一角,南风潮潮,撩拨尘封的光华,倏地想起了这个在年代里沉浮,被岁月的鼻息冲刷得泛白的字眼:雷锋。
那年去杭州啊,住在一阁古色古香的小旅舍里,空气里缈缈弥漫微醺的檀香。旅舍距雷峰塔仅一箭之遥。还清楚地记得塔里的回廊,空寂地回荡着一个人的脚步,像铜钟重重敲出虔诚的激荡,余音绕梁得扣人心弦。陈设怕有些年份了,朱漆磕碰了几处,透露隐隐的斑驳的沧桑。里头并没有什么东西可看,倒是早早地出来了。
毕竟稚趣,只顾贪玩去了。而今回想,虽是不记得多少景,然总算找着值得拈来咀嚼的东西,叫做精神。
我看见苍穹叆叇,冗抑,淤积着厚厚的滑腻黏稠。该是忘了多久啊,那沫喷薄骇目的燏光?雷锋,雷锋,几十年我们细细碎碎念叨着,誓言着。好了,中国有了国际地位,造了航母,什么都不缺了。一个熠熠的傀儡,雷锋精神恐怕满目疮痍了吧。
我想,即使这个社会上,再来一个雷锋,又有什么用呢?他既望不穿稀薄炎凉的事态,更读不懂空洞枯槁的人心,因为太难。
只得作罢,似是瞥见他颦蹙,而后蹒跚地走到西子湖堤,不着痕迹哀叹了一口。冷眼觑看脚底的吴侬软语,狡狯戚戚。等人们拿苏铁的花瓣来致敬,直到帽沿灼眼炽热的红星沦作了配角。去玩吧,去闹吧,够了再来找我。
不知道这样是否过分悲观,但我实是写不下快慰。
也许,明天、后天,会有一位白衫楚楚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步入这隅肃寂的蓬荜,指腹摩挲着潇洒的碑文,未退去的澄碧的丹青。退步,颔首叩袭,然后把亏蚀的夙诺双手捧出去,点醒厚重的麻木。
这是爱,是雷锋贴近苍生的渴盼,完成这爱的传递的,是少年,是我们的少年。只有少年认得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那行遒劲大气的字,也只有少年,能真正铸刻那样璀璨的灵魂。
好吧,我宁愿这么相信,少年会把爱,殷实地传递起来,一盏一盏点燃世纪的阑珊,能狠狠激荡在胸腔的这样一种传递,像钉子一样,刺破一层层势力和浮夸。
雷锋,你就这么固执地立在那吧。待到日曙天明,会有一群少年,披挂着霞光与露色,来完成一场轰轰烈烈的,爱的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