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小院静得出奇……
梧桐树的叶子片片飄落到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树皮也部分脱落了,偶尔发出“剥剥”的响声。此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王伯伯正站在那棵梧桐树下,仿佛是一尊雕像,一幼也不动。秋风吹到他的脸上,树叶落在他的旁上,他竟亳无察觉。我更加愕然了,如此开朗热情的王伯伯,究竟发生了什么亊呢?
我悄悄地绕到他身旁,见他正捧着一块脱落的树皮发呆,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仿佛就是这手中的树皮,苍老中显出刚毅。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老了!老了!”
“老了”?要知道,“老”字是王伯伯最忌讳的字眼。平时谁要对他说声“老同志”,他立刻吹胡子瞪眼地说:“老?我才不老呢!凭什么说我老?纯粹是想把我赶下台去。”王伯母曾几次劝他:“现在体制改革,需要年轻的改革家,你就把你的厂长让了吧,让年轻人干一场。你呀.别总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故心的。”他却批拫有词地说:“从入党那天起,我就宣誓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是终—身!想当年,那么多的同志‘革命到底’了,就不许我‘革命到底’?”看来,他非要见到马克思才肯离休不可。然而,令我吃椋的是,今天他怎么自己说出这个“老”字呢?
这时,王伯怕的女儿王云从屋里走了出来。我连忙凑上前小声问:“云姐,伯伯今天怎么了?”王云“哼”了一声说:“谁知道!叫他离休他偏不离休。怎么样,今天摔跟头了吧!”“王伯伯怎么了?”我忙问。“我不告诉你了吗?他摔跟头了。”“在哪?”“厂宿舍旁岔道上。”“怎么摔的?,’于是王云给我讲起了王伯伯摔跟头的经过。
王伯伯己经65岁了。年岁高,记忆力也渐渐减退,这样,就短不了误点事。王伯母曾給他出个主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让他搞个备忘录,把重要的事情记上。可令天,他却忘了把备忘录放哪儿了。偏巧备忘录上记了很重要的亊,他敲了好几下脑门,也没敲出来,只好回家找找再说。
走到厂宿舍的忿道上,王伯伯还在想着这件事。忽然,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絆了一下,“扑通”,摔了个大跟头,好一会没起来。不过这一摔,倒把备忘录上的“重要事件”摔出来了,“这条岔道要维修可他却由于这差记性耽搁好几天,听说昨天还摔了人呢。王伯伯起来后,急忙赶到厂子,把这件亊处理完,然后径直奔回家,捶胸顿足地喊道:“失职,失职啊!”
王云讲完了这件亊后,对我说:“爸爸站在那儿好半天了,也不如道捧个破树皮干啥,你去劝劝他吧!”
我走到王伯伯身后,叫道:“王伯伯,你干嘛站在这不动啊?还捧个破树皮干啥?”王伯伯慢慢转过身,感慨地说:“孩子!这可不是破树皮,这是个好东西啊,好东西!”“好东西?”我不解地问.“是呀!”王伯伯深情地说,“它是好东西。它老了,不中用了,便甘愿自己脱落,把保护大树的职责让給年轻的小树皮。为了小树皮更好地成长,老树皮自愿脱落了。”他頓了一顿,又说,“如今改革之年,正需要一批年轻有为的改革家。我真的老了,现在需要的是有魄力、有胆识、精明能干的小青年丨”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王伯伯是这个意思。我又试探着问:“王怕伯,这么说,你准备……”王伯伯把手一挥,坚决地说:“我明天就写离休申请报告,离休后做个养路工,这也可以为党为人民奋斗终身!”“王伯伯!”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的泪花夺眶而出……
秋,硕果累累又蕴藏生机的金秋,启迪着人们,给了我们许多许多……
又有一块树皮脱落下来了,又有一批叶子飘落下来了。然而我却仿佛看到了,看到了明年春天那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大树……
我很奇怪。平时,我來到王伯伯家,老远就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和粗声大气的说话声,可今天……我轻轻地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院子。